韵母:鼻音韵

在前面的介绍中,所有的字音都有元音成分。其实一个音节也可以没有元音,而是由辅音来充当音节的核心。在潮汕话中,鼻音(属于辅音)[m] 和 [ŋ] 都可以独立构成韵母,称之为“鼻音韵”。

ng [ŋ] 黄 m [m] 姆

这种自成音节的辅音在国际音标中有专门的标记,可以写成 [m̩] 和 [ŋ̍]。

60版拼音方案没有收录 [m̩],而且把 [ŋ̍] 设计为 en。有些书沿用此例,把鼻音韵 [ŋ̍] 处理成鼻化韵 [ɯ̃]。现在通行的做法,则是给予鼻音韵独立的地位。潮语拼音用 m 和 ng 来表示,和鼻音声母、鼻音韵尾保持一致。

北京话里其实也有鼻化韵,比如“呣”[m̩]、“嗯”[n̩]、“哼”[hŋ̍],但这些都是语气词,可以当作边缘情况。而南方方言的鼻音韵,往往不局限于语气词,地位和其他韵母平等,不可忽略。以潮州话、汕头话为例,鼻音韵的辖字不多,但里头不乏常用字。例如:“姆”(m²)、“秧”(ng¹)、“黄”(ng⁵)、“方”(hng¹,药方)、“园”(hng⁵)、“远”(hng⁶,白读)。

鼻音韵也可以有入声,韵尾是 [ʔ],例如:“擤”(hngh⁴,擤鼻涕)、“夗”(ngh⁸,睡觉,汕头等地的说法)。

鼻音韵的历史演变和地域差异

从上面的例字可以看出,在现代潮州话、汕头话中,鼻音韵只出现在零声母或声母h之后。但是根据传教士们留下来的资料,在19世纪的潮州话中,读鼻音韵的字比今天多得多,而且可以和更多声母搭配。这个变化的发生,和鼻尾韵 vng [ɤŋ] 有密切的关系。本文参考了论文《潮州话古鼻音韵的音变历程》(林晴,2013)。

前面介绍过,19世纪的潮州话存在 [n] 韵尾。在当时,鼻尾韵 [un]、[ɤn] 和鼻音韵 [ŋ] 的关系如下表所示。

零声母或 h 唇音声母 其他声母
[un] 温韵分云 喷盆文闻 唇君顺润
[ŋ] 秧黄园远 方饭问门 肠缸村酸
[ɤn] 恩欣狠很 - 斤根勤银

大约一百年前,潮州话的 [n] 韵尾消失,并入 [ŋ] 韵尾。在这一场音变中,韵母 [un] 变成了 [uŋ](下表①),韵母 [ɤn] 变成了 [ɤŋ](下表②)。

受此影响,韵母 [ŋ] 发生了分化,以声母为条件分成三类:在零声母或声母 h 之后,韵母保持不变(下表③);在唇音声母之后,韵母变成了 [uŋ](下表④);在其他声母之后,韵母变成了 [ɤŋ](下表⑤)。

零声母或 h 唇音声母 其他声母
[uŋ]① 温韵分云 喷盆文闻
方饭问门④
唇君顺润
[ŋ] 秧黄园远③ - -
[ɤŋ]② 恩欣狠很 - 肠缸村酸⑤
斤根勤银

音变④与“唇”特征有关。韵母 [uŋ] 中的元音 [u] 是圆唇元音,吸引了与唇音声母搭配的 [ŋ]。在这批字中,变化最慢的是作为姓氏的“方”字。姓氏读音的变化往往比其他字滞后。在20世纪50年代的一些材料中,“方”字作为姓氏仍然读 bng¹,现在则普遍读 bung¹。

音变⑤可能是因为韵母 [ŋ] 和 [ɤŋ] 比较像,也是整场音变的主因。

除此之外还有一项变化:在零声母或声母h之后的韵母 [ɤŋ],变成了韵母 [ŋ](下表⑥)。有的字典认可这项变化,韵母 [ŋ] 和 [ɤŋ] 之间已经没有对立,形成互补分布;有的字典仍然坚持“恩欣狠很”和“秧黄园远”的韵母有别;有的字典则处于两可,把“恩欣狠很”的两种读音都收录其中。

零声母或 h 唇音声母 其他声母
[uŋ] 温韵分云 喷盆文闻
方饭问门
唇君顺润
[ŋ] 秧黄园远
恩欣狠很⑥
- -
[ɤŋ] - - 肠缸村酸
斤根勤银

关于音变⑥,下面提供了两组对比,读者不妨留意,它们在自己的口音中是否有别。

秧 ng¹ —— 恩 ng¹/vng¹
方 hng¹ —— 欣 hng¹/hvng¹(药方)

上面介绍的是潮州、汕头一带的情况。“恩欣狠很”、“斤根勤银”等字的韵母,在揭阳话是 eng [eŋ],在潮阳话是 ing [iŋ]。这两个地方都没有发生韵母分合重组的情况(如下表所示),因此鼻音韵的辖字,也比潮州话和汕头话要多得多。

零声母或 h 唇音声母 其他声母
[uŋ] 温韵分云 喷盆文闻 唇君顺润
[ŋ] 秧黄园远 方饭问门 肠缸村酸
揭[eŋ] / 潮[iŋ] 恩欣狠很 + 斤根勤银


(教程正文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