语言的变化和差异

语言的两个特点

语言具有两个特点,一个和时间有关,一个和空间有关。

(1)语言随时间而变化。往大的说,《论语》里孔子说的话,和现代人所说的汉语,有很大的差别。往小的说,同一个地方,口语往往有老派、新派之分,语言的这种变化在一个人的一生中就可能觉察出来。

(2)语言存在地域差异。往大的说,各地方言,如上海话、广州话、潮汕话,相互的差异已经达到不能通话的程度;往小的说,同一种方言,比如潮汕话,虽然潮汕各地的人们可以互相通话,却能明显地感觉到口音上的差别。

语言的三要素

语言学家通常从三个方面来描写一门语言:语音、词汇、语法。对于上述两个特点,也可以从这三个方面来观察。

(1)语音的地域差异

对于汉语各地方言,通常人们最容易感受到的,是语音的差异。比如说潮汕话里“有”字的读音,恰好与普通话的“无”字十分接近,非常适合用来编排笑话。

(2)语音的历史演变

语音随时间而变化。比如三千年前的《诗经》里有一首诗:

关关雎,在河之,窈窕淑女,君子好

参差荇菜,左右之,窈窕淑女,寤寐之。

这两句的韵脚是“鸠”、“洲”、“逑”、“流”、“求”,用今天的普通话或潮汕话念,仍然是押韵的。但是后面有一句:

参差荇菜,左右之,窈窕淑女,琴瑟之。

对照前文,我们知道韵脚是“采”、“友”。可这两个字,不但在现代汉语里不押韵,早在一千多年前,唐代人用当时的汉语念,就发现不押韵了。

(3)词汇的地域差异

表达同一个概念,各地方言可能会用不同的词。上一节提到的第三人称代词,就是一个例子。类似的例子还有很多,比如下文所列举的,左边是普通话的说法,右边是潮汕话的说法。

头发 —— 头毛
眼泪 —— 目汁
黑色 —— 乌色
去年 —— 旧年
雨伞 —— 雨遮
房子 —— 厝
筷子 —— 箸
馊 —— 臭酸
怕 —— 惊

同一个词,在不同方言里的含义也可能有差别。比如普通话里的“蚊子”,专指叮人吸血的小飞虫;长沙话的“蚊子”,还包括苍蝇;潮汕话把叮人吸血的小飞虫叫做“蠓(mang²)”,而“蚊子”是指其他飞虫。

又如,普通话把睡觉用的家具叫做“床”,把吃饭、写字用的家具叫做“桌”;在潮汕话里这两样都叫做“床”。

(4)词汇的历史演变

词汇的变化最快。我们阅读古诗文的时候,很容易感觉到古今用词的差异,书本下方密密麻麻的注释,大多是解释词义。

1943年,潮安学者翁辉东先生出版了一本书叫《潮汕方言》,书中收录了1100余条潮汕方言词。70年后的今天,据杜奋老师调查、统计,潮州市区的中老年人的口语里,大约还保留了其中85%的词语,而年轻人的口语中只剩下60%。词汇的演变速度,由此可见一斑。

不过,也有些词跨越了时间、空间,从古至今、从南到北,意义并无差异,如“天”、“手”、“山”、“牛”、“大”。它们大多属于基本词汇,具有很强的稳定性。

(5)语法的历史演变

相比于语音和词汇,语法的古今差异要小得多,但也是有变化的。《论语》里说:“不患人之不己知,患不知人也。”又说:“吾谁欺欺天乎?”像“不己知”、“吾谁欺”这种“宾语前置”的语法,在现代汉语中已经消失了。

反之,现代汉语的一些常用句式,比如“书看完”这种“把字句”,“看仔细”这种“得字句”,大致在唐代以后才逐渐兴起,是先秦时期的汉语所没有的。

(6)语法的地域差异

各地方言的语法也有差异。例如比较句,普通话的句式为“A + 介词 + B + 形容成分”,如“他比我高”、“他比我大三岁”;潮汕话的句式为“A + 形容成分 + 介词 + B”,如“伊悬(guiⁿ⁵)过我”、“伊大我三岁”。

普通话 潮汕话
他比我高。
他比我大三岁。
伊悬过我。
伊大我三岁。

又比如,对于形如“指示代词 + 量词 + 名词”的短语,如“这辆车”、“这头牛”,在普通话里可以把量词省略,说成“这车”、“这牛”,却不能把指示代词省略,说成“辆车”、“头牛”;潮汕话则相反,可以把“这间厝”、“这只牛”省略成“间厝”、“只牛”,却不能省略成“这厝”、“这牛”。

语言的相互影响

各地方言并非独立地发生变化,而是相互影响。最近数十年,大量普通话的词语、句式进入到方言里,方言的语音、词汇、语法逐渐向普通话靠拢,尤其体现在年轻一代的口语中。

于此同时,普通话也从各地方言吸收了一些成分。例如“的士”、“买单”、“企稳”等词,是来源于粤语。